一、引言
人工智能技術的突破性發展,正在解構人類延續了數百年的教育哲學根基。當算法系統能夠替代常規認知勞動,當數據洪流沖擊價值判斷的穩定性,教育作為文明傳承的核心載體,正經歷著目的論與價值論的深刻嬗變。這種嬗變不僅體現在知識傳授方式的革新,更觸及教育本質的哲學追問:在智能機器重新定義人類認知疆域的今天,教育究竟應當培養何種存在主體?個人發展與社會需求這對永恒矛盾,又該如何在技術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達成新的平衡?
二、教育目的
當人工智能突破知識傳授的邊界,教育正面臨前所未有的身份危機。當算法系統以驚人效率取代人類認知勞動,單純的知識灌輸已失去存在根基。教育亟需重塑其核心使命:從培養知識復述者轉向鍛造思維建筑師,讓年輕一代不僅掌握技術工具,更具備解構代碼背后價值預設的思辨意識。
(一)教育目的的哲學重構
人工智能對專業知識點的指數級掌握,顛覆了傳統教育對知識確定性的信仰。當醫療診斷系統超越人類醫生的經驗判斷,當法律機器人能夠精準援引法律條文,知識傳授的范式正從“記憶—再現”轉向“理解—創造”。這種轉變要求教育哲學突破工具理性的桎梏,將培養重心從知識容器轉向思維主體。思辨性思維與創新能力的培養,不再是精英教育的特權,而成為每個個體應對技術日新月異的生存技能。教育需要塑造具有元認知能力的反思者[1],其能夠解構算法邏輯背后的價值預設,在數據洪流中堅守人文主義的價值基點。
由此,技術理性與人文價值的張力愈發凸顯。而當教育過度強調“未來技能”的培養,可能導致文化基因的傳承斷裂。教育哲學需要在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之間建構新的平衡:在培養數字素養的同時,守護思辨性思維的火種;在訓練算法思維的過程中,涵養人文關懷的深度。這種平衡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創造一種融合思維——讓技術工具服務于人性完善,而非將人異化為技術附庸。
(二)個體價值與社會需求的動態調適
人工智能時代的社會需求呈現出前所未有的流動性。傳統職業結構的坍塌與新興業態的涌現,要求教育突破靜態的“專業—崗位”對應邏輯。教育需要培養的不是適應特定崗位的螺絲釘,而是具備遷徙能力的“認知游牧者”。這種能力培養要求教育哲學從本質主義轉向生成性思維,將教育過程視為持續的身份建構與社會協商。
然而,個體發展的多樣性與社會需求的標準化之間存在著天然矛盾,教育哲學需要構建新的調適機制:在尊重個體差異的前提下,培養必要的集體理性;在彰顯個性價值的同時,塑造公共精神的核心。這種調適不是簡單的折中,而是通過教育生態的多元化設計,在通識教育與專業訓練之間建立彈性緩沖帶,讓個體在保持獨特性的同時,具備參與社會協作的基本素養。
(三)教育哲學的未來向度
人工智能時代的教育哲學轉型,本質上是人類對自身主體性的再確認[2]。當技術能夠替代大多數認知勞動時,教育更需要彰顯其不可替代的人文價值:培養道德判斷力、審美鑒賞力、情感共鳴力等機器難以企及的能力維度。教育哲學需要從“何以為生”的工具論轉向“為何而生”的意義論,幫助個體在技術叢林中守護人性的光輝。
這種轉型要求教育哲學建立動態開放的理論框架。在目的論層面,構建融合技術理性與人文價值的雙重維度;在實踐論層面,發展適應智能時代的教育方法論;在價值論層面,重塑教育評價的人文尺度。教育不再是預設軌道上的知識列車,而是引導個體在未知疆域中探索意義的燈塔,讓每個人在技術與人文的交響中,找到自我實現的獨特路徑。
站在人工智能快速發展的風口浪尖,教育哲學的變遷既是挑戰更是機遇。它促使我們重新思考教育的本質命題,在解構傳統范式的同時,建構適應人工智能文明的新教育哲學。這種哲學轉型不僅需要理論勇氣,更需要教育實踐的創新智慧,在守護人性光輝與擁抱技術變革之間,開辟出實現教育現代化的第三條道路。
三、教育方法
當人工智能的算法浪潮涌向教育場域,這場基于人類認知的文明傳承活動,正在經歷一場基因序列的螺旋式重組。延續千年的教育方法論,在智能技術的催化下,正經歷著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算法融合、個性化與標準化的范式重構,以及教育本質的本體論覺醒。這場范式轉型的本質,是技術理性與教育本真關于“何為知識”“怎樣認知”“何謂成人”的深層對話。
(一)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算法和解
在關于傳統教育方法的哲學中,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爭辯如同兩條平行鐵軌,承載著人類認知的永恒張力。柏拉圖“洞穴之喻”中的理性之光與杜威“做中學”的經驗哲學[3],在人工智能時代獲得了技術賦權的和解可能。智能系統構建的“數字巴別塔”,使理論推演與實踐驗證在虛擬時空中實現:在量子物理課堂上,學生既能用算法解構薛定諤方程,又能瞬間躍遷至虛擬實驗室觀察量子隧穿現象。這種認知范式的突破,將笛卡爾的“我思故我在”與培根的“知識就是力量”熔鑄成新的認知合金。
但技術中介重構的認知圖景卻暗藏危機。當虛擬現實取代真實世界的具身認知,經驗主義的“身體在場”可能異化為數字表皮的“虛假在場”。教育哲學亟需建立新的認知評估坐標系:在算法生成的虛擬認知場域中,如何測量思維深度的拓撲結構?怎樣評估情感投入的能量密度?這要求教育哲學突破笛卡爾劇場的認知框架,發展出適應數字認知時代的沉浸評估矩陣。
(二)因材施教的算法救贖與倫理困局
孔子“有教無類”的理想與工業化教育體系的標準化生產,在人工智能時代獲得了算法救贖的可能。自適應學習系統通過分析多個學習行為數據點,構建個體認知的數字孿生,實現比傳統教師更精準的個性化學習路徑設計。這種技術賦能的教育轉型,使夸美紐斯的班級授課制正在經歷范式轉換[4]:當智能系統能動態調整多種教學變量時,統一標準與個性發展的千年矛盾似乎找到了技術解藥。
但算法支配的教育決策存在倫理黑洞。當教育選擇完全委托給算法,是否會造成“認知舒適繭房”效應?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的PISA測試中[5],過度依賴自適應系統的學生,其創造性思維指數比傳統教育環境明顯降低。因此,教育哲學必須回答以下問題:在算法優化的學習路徑與充滿不確定性的探索式學習之間,如何保持必要的張力?區塊鏈技術記錄的學習軌跡,是否正在構建新的教育規訓裝置?
(三)教育方法的本體論覺醒
人工智能正在解構傳統教育的“主體間性”結構。當虛擬教師能精準診斷學習需求,當智能代理掌握了主要的教學決策權,教師角色正從“知識司儀”轉向“認知策展人”。這種本體論變革要求教育哲學重構教育活動的元敘事:在“人機協同”的認知網絡中,教師、學生、人工智能構成了怎樣的存在論關系?
由此,或許需要建立一種“生態教育哲學”框架,將教育視為技術中介下的生命對話。在這個新范式中,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的張力,轉化為算法邏輯與具身認知的共生關系;因材施教與統一標準的矛盾,演化為個性化發展與社會化規約的生態系統。教育不再是知識傳遞的線性過程,而成為人機協同的意義涌現場域。當人工智能接管知識傳遞的常規任務,教育者得以回歸蘇格拉底式的精神助產術,守護思辨性思維的火種,培育同理心的生態,激發創造力的量子躍遷。
站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節點上,這場哲學轉型既是技術發展的必然產物,更是教育本質的覺醒。教育哲學需要引領構建“技術人文主義”的新范式,使智能技術成為實現教育理想的具身伙伴,而非異化教育本質的人機混合裝置。當算法能夠模擬人類認知時,教育的終極目的愈發清晰:在數字洪流的沖刷下,守護人性完整的智慧島嶼,培育既具算法思維又擁有人文情懷的“完整生命體”。
四、知識與學習
當人工智能的觸角深度介入知識生產與學習過程的核心領域,一場認知革命正在重塑教育的精神圖景。哲學史上關于知識本質與學習范式的經典命題,在技術中介的催化下迸發出全新的闡釋維度。這場革命不僅標志著人類認知方式的范式轉型,更在算法與神經網絡的交織中,重構著教育哲學的價值坐標系。
(一)知識本質的哲學解構與技術賦形
傳統認識論構筑的“確定性”殿堂正在智能技術的沖擊下瓦解。大數據分析揭示,人類知識體系猶如動態演化的生命體,所謂永恒真理不過是特定認知框架的臨時共識。例如,在醫學領域,人工智能實時更新的疾病圖譜顛覆了經典教科書的固化知識,展現出知識流動的液態本質。這種認知轉向要求教育哲學突破“真理傳遞”的陳舊范式,將知識視為情境化、生成性的認知網絡。
經驗主義與理性主義的二元對立在技術場域達成了辯證統一。物聯網將培根式的經驗采集擴展到分子級精度,而機器學習以笛卡爾式的邏輯推演實現知識進化。在智能實驗室里,學生通過數字孿生技術觀察蛋白質折疊,既延續著經驗歸納的傳統,又彰顯著算法推理的威力。這種人機協同的認知進化,正在重塑知識生產的底層邏輯。
(二)學習范式的算法重構與人性守護
行為主義學習理論在自適應學習系統的沖擊下顯露出機械本質。當智能導師能根據大數據波動調整教學策略,強化訓練讓位于個性化認知引導。認知主義強調的心理建構在神經教育技術的支持下獲得具象化呈現,算法主導的思維過程從不可知的“黑箱”變為可干預的透明流程。
建構主義在元宇宙空間獲得技術賦能,數字孿生技術允許學習者在虛擬世界進行無限試錯。但是,當學習路徑被算法精確預設,建構過程可能異化為技術鏡像的被動映射時,教育哲學需要守護建構主義的本質——不是追求技術主導的“精準建構”,而是培育人性自由的“意義創造”。這種辯證關系,在虛擬協作平臺的知識社區中顯得尤為突出。
(三)教育哲學的價值突圍與認知升維
知識生產的技術化轉向倒逼評價體系革新。當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夠撰寫學術論文,如何甄別機器產出與人類智慧成為新課題。區塊鏈技術雖能為知識成果確權,卻難以評估認知過程中的情感投入與思辨性思維。教育哲學需要構建新型認知倫理框架,在人機協同中守護人性的獨特價值。
神經教育學揭示的深度學習與冥想狀態的神經相似性,啟示著教育本質的哲學回歸。在智能技術分擔認知負荷的時代,教育的終極目的不應是制造高效的信息處理器,而是培育具有反思能力的完整人性。這種價值轉向要求教育哲學超越工具理性,引領技術服務于人性解放。
(四)認知邊界的拓展與人文精神的復歸
算法革命既解構傳統認知,也為教育本質升華提供契機。當常規認知學習被技術替代,教育者得以回歸教育本真:守護思辨性思維的火種,培育同理心的精神土壤,激發創造力的靈感閃爍。這種回歸不是否定技術賦能,而是在人機協同中重構教育的人文內核。
教育哲學需要繪制新的認知圖譜,使智能技術成為拓展人類認知邊界的伙伴,而非消解教育價值的異己力量。在這場技術驅動的認知革命中,人類終將領悟:教育的根本意義,始終在于培養能夠超越技術工具性、守護人類文明、創造意義世界的智慧生命體。這或許正是算法文明時代,教育哲學給予人類文明最深刻的啟示。
五、道德教育
在傳統教育中,道德標準的普遍性與相對性一直存在著哲學爭議[6]。而今,人工智能算法的悄然介入,為這種爭議添上了更為濃重的一筆。人們堅守著誠實、善良等普遍性道德原則,就如同社會大廈的基石,穩固而不可動搖。然而,在人工智能廣泛應用的新時代教育場景中,教師不僅要傳授這些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德規范,更要引導學生學會如何在具體情境中堅守這些規范。
人工智能如同一座橋梁,跨越了地域與文化的鴻溝,讓學生置身于多元信息的海洋之中。此刻,強調道德相對性的教育理念顯得尤為貼切。教育必須肩負起培養學生道德判斷力和包容心的重任,使他們能夠在紛繁復雜的多元環境中,巧妙地協調各種不同的道德觀念。
在道德普遍性與相對性之間尋找平衡點,是教師面臨的一大挑戰。教師既要讓學生心中銘記那些基本的道德底線,又要借助人工智能的力量,拓寬學生的視野,培養他們的道德判斷力。這場道德教育的哲學革命,實則是人類在技術文明的浪潮中,重新構建道德認知體系的艱難旅程。
(一)道德本質的算法解析與倫理邊界探索
傳統道德教育所賴以生存的道德普遍性,在技術的祛魅之下顯得搖搖欲墜。康德的“絕對命令”在智能系統中逐漸演化為可計算的倫理協議,儒家的“仁義禮智信”也被拆解為可量化的行為參數。當算法通過大數據分析,生成一套套道德決策模型時,教育者不得不正視道德本質的技術化轉向:道德,究竟是人類精神的終極關懷,還是可以不斷優化計算的決策程序?
道德相對主義則在虛擬現實技術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舞臺。元宇宙中的道德實驗室,讓學生能夠親身體驗不同文化語境下的倫理困境;區塊鏈技術構建的分布式道德賬本,則記錄著多元價值的碰撞與交融。這種技術的賦能,讓道德相對性從抽象的理論變為可感知的實踐領域。然而,教育者必須時刻保持警惕,防止學生陷入道德虛無主義的泥潭。當所有價值選擇都被技術相對化時,人類可能會失去指引前行的道德判斷錨點。
在這一背景下,道德的本質被算法解構,倫理的邊界變得模糊。我們需要重新審視道德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以及技術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道德是否可以被簡化為一系列可計算的規則?還是它仍然保持著人類精神的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
(二)道德教育方法的范式轉變與技術賦能發展
智能時代的到來,讓傳統的道德灌輸教育模式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自適應學習系統能夠實時分析學生的道德認知狀態,使填鴨式的規范教育逐漸被個性化的道德敘事所取代。虛擬現實技術構建的道德情境模擬艙,讓密爾的功利主義計算與康德的義務論判斷在數字空間中展開實時的對話。
技術的介入,打破了道德知識傳授與道德實踐之間的隔閡。然而,教育者也需要警惕技術的異化。當道德選擇被簡化為算法的推薦時,人類可能會失去自主抉擇的道德力量。因此,我們需要在利用技術賦能的同時,保持對道德教育本質和目的的清醒認識。
情境式道德教育的技術實現,為教育者提出了新的方法論挑戰。教育技術和腦機接口等前沿科技,能夠監測學生在道德困境中的情緒反應和道德推理的神經路徑。然而,這也帶來了新的倫理困境:當教育者能夠通過腦波分析預測學生的道德傾向時,是否應該干預那些尚未發生的道德選擇?因此,教育者需要謹慎地使用權力,確保技術的介入不會剝奪學生的自主性和道德成長的權利。同時,教育者也需要不斷探索和創新道德教育方法,以適應智能時代的發展需求。
(三)道德教育哲學的認知突破與價值重構之路
面對道德認知的技術化轉向,教育哲學需要重新構建道德發展的評價體系。教育者需要思考如何區分程序正義與人性中的溫暖與關懷,如何評估那份惻隱之心的質量與深度。為此,教育哲學需要發展出新的道德評估框架,在技術介入的道德實踐中守護人性的獨特價值。
教育者也需要在存在主義與社群主義之間尋找平衡點,將道德教育視為技術中介下的倫理對話。在這種框架中,教育者可以將道德普遍性與相對性的張力轉化為算法邏輯與人性光輝的互補;將道德灌輸與情境體驗的矛盾演化為技術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協同進化。
這場道德教育的哲學革命既是技術驅動的必然結果,也是人性回歸的契機。教育者需要回歸教育的本真,守護那份對道德的敏感與敬畏,培育倫理判斷的勇氣與智慧,激發那份向善而生的精神動力。同時,教育者也需要讓智能技術成為拓展人類道德智慧的伙伴,而非消解道德主體性的逆向力量。
六、教育公平
當人工智能的算法觸角延伸至教育領域,教育公平的哲學基礎正經歷前所未有的變革與挑戰。技術理性所承諾的“精準教育”,在帶來希望的同時,也潛藏著加深數字鴻溝的風險。算法驅動的資源配置,既可能成為打破傳統公平桎梏的利器,也可能成為制造新教育歧視的源頭。在這場技術浪潮中,教育哲學需探究的核心議題是:在智能技術重新定義教育之際,人類如何捍衛教育公平的核心價值?
(一)教育公平的哲學內涵衍變
傳統教育公平觀奠基于“起點均等”的倫理前提[7],強調通過制度消除家庭、地域等先天差異對教育機會的影響。然而,人工智能的介入,使教育公平的哲學意蘊發生深刻轉變。算法能依據學習數據實時調整教學,理論上為每位學生提供個性化教育路徑,似是從“機會均等”邁向“過程公平”[7]。但技術烏托邦之下,隱藏著更微妙的不平等:教育決策依賴數據時,數據完整性如何保證,弱勢群體或因數據缺失而錯失智能教育紅利。
結果公平的倫理難題在技術時代更加凸顯。智能評估雖能精準測量知識,卻難以量化創造力、同理心等人性特質。教育評價簡化為計算指標,那些難以量化的素質培養或被邊緣化。教育哲學需重構結果公平評價體系,在算法效率與人性關懷間尋求新平衡。
(二)機會均等的算法重塑與困境
傳統教育哲學強調不論背景、地位、種族、性別,人人應享有平等入學機會和基本相同的教育資源,旨在打破壁壘,提供公平起點[7]。例如,我國的九年義務教育由政府立法保障教育權,均衡配置學校與師資。
人工智能為機會均等提供技術支撐。智能招生系統能超越人為偏見,多維度評估學生潛力;虛擬現實技術能跨越地域,讓偏遠地區學生享受優質資源。但在技術中立表象下,算法歧視風險暗藏。當訓練數據帶有偏見時,智能系統可能復制甚至放大不平等。教育公平哲學需從“程序正義”轉向“實質正義”,建立算法透明可解釋的倫理框架。
然而,僅機會均等難以實現真正公平,個體差異和環境不同導致結果迥異。為追求結果公平,需對弱勢群體給予補償,這可能與機會均等原則相悖。更深層的挑戰來自教育機會的結構性變化。人工智能重塑職業結構,傳統“優質教育”標準或失參照。重復性認知勞動被機器取代,教育機會均等需從“知識獲取”轉向“能力建構”,但其可能加劇資源分配復雜性。教育哲學需構建動態機會均等理念,讓技術紅利惠及各階層。
(三)公平與效率的算法權衡
教育資源有限,平衡公平與效率是難題。平均分配可以保障公平,但難集中發展優勢教育,影響整體效率與質量;側重效率,資源集中于優勢地區或群體,又加劇不公平。
人工智能時代,資源分配矛盾呈現新形態。智能系統可以優化資源配置,精準投放經費,但集中分配可能加劇馬太效應。教育哲學需突破二元思維,探索“差異化公平”路徑。例如,利用算法識別弱勢群體,實施精準補償;利用動態分配模型,在保障基本公平的同時提升效率。
此博弈本質是教育價值觀的碰撞。功利主義強調教育投資的社會回報,主張資源集中于“潛力群體”;羅爾斯正義理論則要求優先保障最弱勢者權益[8]。教育哲學需在技術支持下,重構“公平—效率”倫理算法,既體現社會整體利益,又守護個體發展權利。
(四)教育公平的倫理突破
面對人工智能的挑戰,教育公平哲學需構建三重倫理防線:確立“算法向善”的技術倫理,建立倫理審查機制,防止技術異化;培育“數字包容”的教育生態,政策干預確保技術接入公平,縮小數字鴻溝;重塑“人文主義”評價體系,重視質性評價,守護教育的人性維度。
此倫理重構非回歸傳統,而是在技術賦能基礎上實現教育公平范式升級。智能系統識別學習風格,教育公平從“統一標準”轉向“多元適配”;數據驅動決策預見需求,公平從“被動補償”轉向“主動賦能”。教育哲學需引領轉型,讓技術在教育公平中實現建設性作用。
在人工智能時代,技術實現教育資源個性化精準分配。學習數據的采集分析,教育方案的定制,既可以促進結果公平,又能維護機會均等。教育公平的哲學探索,既是守護文明的抗爭,也是開拓新可能的創造。當算法超越人類認知,教育公平或不再依賴資源平均分配,而是通過智能系統精準調配,讓每個人獲得適合其獨特性的發展路徑。此理想的實現,需教育哲學在技術理性與人文價值間架橋,讓教育公平在智能時代綻放人性光輝的新形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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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志民,清華大學網絡科學與網絡空間研究院兼職教授,中國教育發展戰略學會副會長兼人才發展專業委員會理事長
原文刊載于《中國教育信息化》2025年第4期(第31卷,總第54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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