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福家:
北大比較有名,但人家勸我北大太難考了,家里人也不太贊成,覺得我還是在上海比較好。最后我還是留在了上海。實際上復旦大學對我的一生非常重要,改變了我對很多東西的認識。
復旦大學本來是沒有名氣的,1952年院系調整后,很多有名的教師全都過來了。在復旦我意識到,在大學里上大課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小班課。當時復旦的小班課是習題課,由助教來帶,給同學們解答問題,同時也出一些習題給同學們做。
楊福家:
復旦給了我很牢固的基礎。給我們上課的都是很有名的教授。比如,一年級講普通物理學的王福山教授,二年級的周同慶教授,講數學物理方法的王恒守教授,還有盧鶴紱教授等。
盧先生對我的一生影響也很大。他四年級的時候給我們上課,鼓勵大家提問題,啟發我們獨立思考。有一次上課時,我提出來他一個公式寫的不太妥當,他說回去再查一下。后來,他請我到他家里說,你講的是對的,下次上課我會糾正,一點兒都沒生氣。這就是大師風范。
他也是我的畢業論文指導老師,給我出的題目非常難,最后沒有做出來。后來其他科學家做出來了,而且拿了獎。但盧先生說,做了這個題目,對你來說就是最重要的。
楊福家:
第一,復旦的老師特別好,講課講的非常精彩。如上所述,院系調整后,復旦來了許多杰出教師。帶我們習題課的助教們也非常好,好多人后來都成為了教授。
第二,復旦的治學精神非常好。“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是復旦大學的校訓。我最欣賞的是每一句話中的第二個字,博學的學,切問的問。學問、學問,是學習問問題,而不是學習答問題。
楊福家:
這要感謝鄧小平。建國后,中國留學生一般都派往蘇聯,我哥哥就是在蘇聯拿的博士學位。在中蘇關系破裂后,鄧小平同志就講了一句話“往西方派”。現在聽起來很自然,但當時是很不容易的。
我被選拔為第一批派往西方的候選人,集中到北京進行英語培訓。一開始許國璋考我們英語,結果沒有一個人及格。他說,如果我們想要通過英語考試,不要說半年,兩年能通過就不錯了。后來我同來自北京大學的陳佳洱講,我們的英文不見得就像他說的那么差,我倆約定從第二天起就只講英文,不講中文。最后,我們兩個都通過了,我去了丹麥,他去了英國。這個機會應該說是鄧小平給的,是非常了不起的。
楊福家:
我覺得自己有這樣的機會很不容易,所以經常連夜做實驗。玻爾實驗室的分工很明確。有一次我要熬夜做實驗,擔心儀器壞了沒辦法修。管儀器的同事就給我準備了6臺。
我在丹麥玻爾實驗室的第一年主要是與丹麥人Per Rex Christensen合作,做出了很多成果,得到了玻爾教授的認可,邀請我又延長了一年在丹麥的時間。玻爾教授也非常鼓勵我們提問。
第二年有位美國科學家提出想加入我們。我報告給了大使館,大使館同意了。但考慮到當時的情況,我放棄了在合作成果上署名,那位美國科學家非常感動,他覺得主要工作是我做的。這件事也為我以后的發展開辟了道路。他任職于美國武器研究院,后來主動向我發出了訪問邀請,促成了中國代表團對美國武器研究院的兩次訪問。
1983年的那一次,氫彈之父于敏也去了,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出國。我們一共去了6個人,他們有60個人陪同。美國武器研究所里有一個基礎研究部。我一開始很奇怪,做基礎研究的人又不搞武器,為什么要請他們。后來了解到,在基礎研究部的科學家可以搞自己的基礎研究,唯一的要求就是在討論武器時得聽著。這也就是美國武器研究所的高明之處。從事基礎研究的科學家提出來的意見,搞武器的人是提不出來的,這些意見能從根本上提高武器的性能。